陜西的辣子
來源：作者：劉省平時間：2012-11-05熱度：0次
國內(nèi)能吃辣椒的地方很多。“江西人不怕辣，湖南人辣不怕，四川人怕不辣。”四川和湖南人愛吃辣椒是全國有名的，實際上江西人吃辣椒似乎不太被人們提說。其實，還有一個地方的人特別愛吃辣，那就是陜西人。
陜西人通常把辣椒叫作“辣子”，往往“沒有辣子吃不下飯”。陜西著名作家賈平凹說過一句很著名的話：“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，三千萬人民齊吼秦腔，撈一碗長面喜氣洋洋，沒調(diào)辣子嘟嘟囔囔?！睈鄢岳弊拥搅巳绱说夭?，那就是一種嗜好了。因嗜辣如命，陜西人多數(shù)脾性甚大，其暴似火，其烈如辣。
陜西人，尤其是關(guān)中地區(qū)的人素以面食為主，吃面食往往離不開辣子。但陜西人吃辣子不同其他地方人。四川、湖南、江西等地方的人平時愛吃炒菜、米飯，他們往往是把辣角干放在菜里去炒，當(dāng)作一種佐料，實際上很少直接食用。而陜西人就不同了，他們把紅紅的干辣子磨成面兒，用煎油潑了之后抄在面食里吃；還有一種吃法，就是把饃切成兩張薄片兒，蘸上油潑辣子，撒上一層鹽巴，兩張饃片扣在一起，這叫“辣子夾膜”?！坝蜐娎弊印笨粗t、聞著香、吃著辣。陜西有“八大怪”，其中一怪就是“油潑辣子一道菜”。由此可見陜西人吃辣子的厲害程度，這也是陜西人的實在之處。
陜西盛產(chǎn)辣子，以關(guān)中地區(qū)最為集中。寶雞、咸陽、渭南都有種植辣子，但要論品質(zhì)、產(chǎn)量和名氣，那算是西府寶雞的辣子了。前一段時間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最新消息，說是寶雞辣子最近獲得了國家地理標(biāo)志品牌。寶雞辣子在陜西乃至全國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可見一斑。
我的家鄉(xiāng)扶風(fēng)縣，隸屬寶雞市管轄，那里大面積種植辣子。辣子喜水但不喜陰，因此它最適宜在沙土地里生長。因此，地處我們扶風(fēng)縣最南邊的渭河沿岸的絳帳鎮(zhèn)、上宋鄉(xiāng)一帶是盛產(chǎn)辣子的好地方。
在我們家鄉(xiāng)，辣子從育苗、栽培、管理到采摘，歷時八九個月。每年正月十五一過，天氣轉(zhuǎn)暖，鄉(xiāng)親們就開始春忙了。他們在自家門口的空場開辟一片地作為辣子苗床。育苗是第一道大程序，光這個程序也是相當(dāng)麻煩的：先是用镢頭把地深翻一遍，施上曬干的農(nóng)家肥，把土塊敲碎打勻，用刨耙刨成一個個一米寬的地壟；然后把提前培育的辣籽芽撒在地隴里，再用釘耙摟勻，在兩邊的堎上插上樹枝條，用細(xì)布條綁緊，再在這一綹子弓形枝條上橫向固定一根長竹竿，最后蓋上塑料紙，這就形成了一個大棚辣子苗床。苗床弄好后，把水引到里面澆一下，過上幾天后辣子苗就全破土而出，細(xì)細(xì)的嫩苗齊刷刷得很好看，顏色先是淡綠，再過幾天就漸漸變成了深綠。
春夏之交時，辣子苗就長到一乍多高了。這時候，人們就把它們從苗床里拔出來栽到地里去了。那時節(jié)，渭河南北兩岸的田地上，到處可家家戶戶在地里栽植辣椒苗，一壟連一壟，一片連一片，好不壯觀！辣苗栽好，溝施了化肥，再澆上一遍水，暫時就不用管了。辣椒苗吸收了充足的陽光、水氣和養(yǎng)料，要不了一周就換樣了，再過三四周變分蘗出好多枝丫，葉子郁郁青青的，長勢煞是喜人。
七月份的時候，辣子苗桿長大了，主干雖然不粗壯，但枝叉縱橫。辣子桿伸展著枝條，一片片橢圓的葉子挨挨擠擠的。辣椒樹上開出那種樸素細(xì)碎的白花，星星點點，甚是可愛。等花兒謝了以后，枝頭就開始冒出嫩嫩的辣子尖兒。再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，小辣子就長大了，頭圓圓的，身子長長的，尾巴尖尖的，身上散發(fā)著油光。那段日子，你不時會看到農(nóng)家婦女置身其間，或除草滅蟲，或澆灌施肥，工作甚為精心細(xì)致。
辣子新長出來時是淡綠色的，慢慢會變成深綠色，再慢慢變成橘黃色、醬紅色，最后才會變成那種通體發(fā)亮的大紅色。在新鮮辣子還是綠色的時候，鄉(xiāng)親們經(jīng)常會摘下一些來，清洗干凈，在鍋里稍微煮一下，去掉其中的澀味，然后切成小段兒，放上一些其它佐料涼拌或用煎油潑過之后，就著包谷糝子和饅頭吃，味道很是鮮美饞人。連四五歲的小孩，也常經(jīng)不住它的誘惑，盡管吃了之后會哭，但哭了之后還要再吃。
到了八月份，綠辣子便相繼紅起來了。紅了之后的辣椒，有的又彎又尖，身段兒不長，好像一把小鐮刀，這種好像叫作“朝天椒”。這種辣椒雖然可愛，但是不好賣，所以鄉(xiāng)親們并不喜歡。大部分的鮮紅辣子又長又直，密密匝匝地集結(jié)在一起，采摘時可以一把把的捋，很是方便，我們當(dāng)?shù)厝朔Q之為“線線辣子”。其實，我們家鄉(xiāng)的辣子，品種特別繁多，好多名字我都叫不上來。
辣子一紅，鄉(xiāng)親們就開始一批一批地往回采摘了。那時正是暑期，幾乎每天都能見到男女老少弓著腰在辣子地里說說笑笑忙活著。每年這個時候，外地的商販常常趕到我們這里，大批量收購新鮮紅辣椒。有時候，收辣子的商販太多，有些人為了能搶收到更多的好辣子，常會把車直接開到人家的地頭去，連里面的綠葉都不用揀，直接扛出地頭去過秤、裝車，然后銷往全國各地，家鄉(xiāng)的辣子由此而聲名遠(yuǎn)揚。
當(dāng)然，也有一些鄉(xiāng)親為了賣一個好價錢，把辣子裝在口袋里拉到絳帳街道或火車站零售，再不好的辣子一天下來也都能全部賣完。尤其是逢著趕集的日子，天剛麻麻亮，就可以看到很多農(nóng)民伯伯、年輕的小伙、姑娘騎著自行車馱著大筐小筐的辣椒，從四面八方匯集到集市上去。一時間，街道上、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里幾乎成了一片紅辣子的世界。
除了銷售之外，我們還會給自家留一些上好的鮮紅辣椒曬干了之后供一家日常的調(diào)味。婦女們常用細(xì)線把鮮紅辣子串聯(lián)起來，然后掛在房前檐下去曬干。曬干了之后的辣子就會變得干瘦、擰巴，顏色成了暗紅。等平時吃用的時候，把辣子串串拆解下來，摘去蒂把，用剪刀剪成小段兒，在鐵窩里用文火炒一下，最后放在僵石窩里砸成面兒，封存在瓶瓶罐罐里，供以后做油潑辣子用。其實，除了干辣面之外，辣子制品花樣還有很多：腌青椒、辣椒醬、辣子油等等。
辣子雖辣，但辣得有味，但辣得過癮。因此，陜西人常常經(jīng)不住那火紅火紅辣椒的誘惑，以至于將它視作“寶貝”了。陜西人不管是外出旅游、公差、求學(xué)還是務(wù)工，若無辣椒，則食欲不振、茶飯不思，于是就想方設(shè)法弄些辣椒來佐飯，或高價購買，或家中郵寄，或出門自帶。陜西人去外地，吃不上好面條，上餐館吃炒菜也都少不了點上幾道帶辣子的菜。這也是川菜、湘菜在陜西能得以普遍流行的原因。九十年代后期，我外出求學(xué)，吃不慣學(xué)校食堂里的大鍋菜。每次回家，都會帶一些油潑辣子或辣子醬。但每次帶過來，本想獨自偷偷享用，但總是要不了幾天就被宿友們?nèi)斯戏滞炅?，我自己實際上吃不上幾口，心里那個恨呀……
辣子雖辣，但營養(yǎng)豐富。辣子里的維生素C含量非常高，在蔬菜中可是首屈一指；它的氨基酸含量也非常豐富。難怪有人稱它為“營養(yǎng)炸彈”呢！據(jù)說，辣子不僅是大家喜歡的蔬菜、調(diào)味品，還算是一種藥材呢，因為它有健骨、祛風(fēng)、行氣、散血等作用。適量地食用辣子，還可以增進(jìn)食欲、促進(jìn)消化呢！
作為一個地道的陜西后生，我從小對辣子可謂情有獨鐘。我愛吃辣子，是從小就養(yǎng)成的一個習(xí)慣。我吃辣子時只感覺到它的香，從來沒覺得它的辣；至于其營養(yǎng)價值，我是從來就沒考慮過。我吃辣子的量，身邊的好多陜西朋友也都覺得驚訝，那外地的朋友則是嗔目結(jié)舌了。我小時候在家里吃湯面，碗里的湯水常是一片血紅，母親常常會說我太浪費，我就把它們?nèi)认氯チ?。這些年在省城上班，常會和一些外地的朋友同桌吃飯，點菜的時候也會點帶辣子的，有些不能吃辣子的人就苦不堪言了。我親眼見過江蘇、浙江、廣東一帶的朋友在我的慫恿之下學(xué)吃辣子，結(jié)果被辣得吐舌頭、流眼淚，不停地喝水。于是，我就說：“毛主席他老人家說過，‘吃不了辣子就干不成革命’，我們年輕人吃不了辣子就干不好工作，干不成事業(yè)……”他們常被弄得哭笑不得。
(編輯：作家網(wǎng))
